依旧是奉天殿正殿灵堂。
这回却是轮到贾元春心神不宁了,一忽儿忧心焦顺肯不肯帮忙,一忽儿暗恼娘家三番五次的拖后腿,一忽儿又想到母亲和大伯母都是一早进了宫,也不知听没听说贾琏入狱的事情。
正恍神儿间,抱琴瞧瞧凑到她身后,附耳道:“三姑娘回来了,如今正在殿门外候着。”
元春听了微微颔首,等抱琴退出几步,这才不紧不慢的起身,对相邻的几个妃子交代了一声,循着墙根儿绕到了殿门口。
直到跨过门槛,她的脚步陡然急促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探春身边,焦急的追问:“妹妹可曾打听清楚了?!”
探春按照焦顺的吩咐,将贾琏入狱的前因后果说了,其中九成都是实情,只在一些细节上言语模糊,诱使着贾元春往严重里想,然后道:“焦大哥虽答应帮忙转圜,但却不保证一定能全须全尾的把人救出来。”.c0m
说到这里,她认真看了元春一眼:“至于会不会牵连到姐姐,那就更不在他的掌控范畴当中了。”
贾元春听完面色铁青,两手攥拳樱唇紧呡,好半晌才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我不过是想过几天安生日子罢了,缘何就这么难?!”
探春也跟着叹了口气,然后试探着问:“姐姐可有什么应对之策?”
“仓促间哪有什么应对之策。”
贾元春回以苦笑。
“这……”
探春面露踌躇之色,掰着指头欲言又止。
见她如此,元春不由心下打了个突兀,急忙追问:“妹妹何故欲言又止,难道说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这个……”
探春依旧迟疑,且还警惕的左右张望,似乎生恐被谁听了去似的。
元春见状愈发不安,遂拉住她的手恳切道:“咱们亲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有什么你直说就是了,我难道还能告诉别人?”
“我自然信得过姐姐,只是这事儿……”
探春说到这里,无奈叹了口气:“罢罢罢,好叫姐姐知道,当初陛下中风病倒之前,大伯曾在家中暗行巫蛊……”
“什么?!”
这一下直如炸雷般,饶是贾元春早有准备,也被震的五内俱焚肝胆俱裂。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确认没人能听到探春方才说的话之后,依旧不放心的扯着探春,往角落里又走出三四十步,这才停下来颤声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大伯怎么会……”
“大伯不是在诅咒皇上。”
探春解释道:“只是暗中想诅咒几个对头,可偏偏就赶巧了——这些倒还罢了,问题是大伯当初为了还债,几次三番作践二姐姐,二姐姐因此中了邪一般,竟想要拉着一家老小满门抄斩……”
她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甚至连自己和王夫人为求自保,不惜合力闷杀贾赦的事情都说了。
贾元春听的瞠目结舌,她原以为宫中的勾心斗角已是精彩纷呈惨烈非常,却不想家里头的大戏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有过之而无不及!
与此同时,她也终于解开了心头一直以来的疑惑。
怪不得大伯死的那么‘凑巧’;怪不得二妹妹突然被送去了庙里修身养性;怪不得三妹妹突然就得了母亲的倚重;怪不得母亲竟被大太太拿捏,在最需要用钱的时候,把老太太的遗产分了一大半给长房……
她深吸了一口气,重又认真打量了眼前的三妹妹一番。
原以为这个妹妹只是比别的更干练些,谁成想竟是如此的杀伐果断。
以她对王夫人的了解,自然知道闷杀贾赦绝不可能是王夫人做的主,而从探春的描述来看,王熙凤和大太太也不过帮着望风罢了,自然更不可能是主谋,所以真正做出决定并身体力行的,必是探春无疑!
这让她再不敢小觑探春分毫。
于是试探着问:“妹妹跟我说这些,莫不是怕这件事情被翻出来?”
探春点头:“那孙绍祖之所以找上琏二哥,说到底还是为了二姐姐,若在平时这或许没什么,可现下忠顺王的案子朝野瞩目,大理寺承压之下宁肯错杀绝不放过,倘若查问到二姐姐头上……”
元春听了沉吟不语,按说贾赦已经死了,迎春的恨意应该消散了不少,但她这不是又被软禁了么?青灯古佛孤苦伶仃的,心中能没有怨气?
倘若有个万一……
那一家人可就真要死的齐齐整整了!
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姓,贾元春反倒重新镇定了下来,盯着探春端详了几眼,正色道:“妹妹若有什么主意,尽管说来便是。”
她已经意识到,探春找自己说出这些秘密,绝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意识的在进行引导——既然如此,那就说明三妹妹应该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也说不上是什么主意,只是不想坐以待毙罢了。”
探春说着,再次披露出了劲爆猛料:“姐姐可知道我方才去找焦大哥时撞见谁了?是容妃娘娘,被装在箱子里的容妃娘娘!”
说着,她的面容就显出些狰狞扭曲,仿似在努力压抑心中的惶恐和愤怒:“原来吴贵妃竟然自作主张,把容妃当成是奖励丢给了焦大哥,焦大哥坚辞不受,想要把容妃退回去,结果从昨天傍晚到现在,她都一直避而不见!”
“什么?!”
饶是以贾元春的城府心计,这会儿都有些不够用了,脱口低呼了一声,旋即忙压低嗓音道:“她是疯了不成?!容妃若是有罪,是杀是剐都成,可把先皇的宠妃送给臣子,这、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