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个，可早了。”

老教授说着，把东西放下，“在商周之前的古代文献当中，‘帝’这是一个特有的称号，在那个时代，能称之为‘帝’的人，其实有很多，长剑的，就比如，炎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过去讲，三皇五帝，三皇其实不特指，但这个五帝，说法就不一样了，像我刚才说的那个五个，也被认为是五帝，但说这五个人是五帝，是从时间线上看的，从上而下，有个一脉相承的关系，但如果要是不从时间线上看，以地位实力来看的话，这五帝，应该是东西南北中，五位尊神，也就是说，前者提起的时候，多半是人间的帝王，而后者提起的，在民间信仰当中，已经是神了。道教从东汉时期正式确立，而道教非常重要的五个尊神，也就是，五方五老，便是后面这五个。所以，古代文献当中的‘帝’，基本上，有的时候是人，有的时候，是神，有的时候，可能既是人，也是神。”

王小六儿点点头，“那您觉得，商周以前，被认为是最高神的，一共有几个呢？”

“这不好说。”

老教授微微皱眉，“在我看来，先秦时期，神位更替之下，大概地，有三四个集团，最早的时候，肯定是盘古氏，这是一代集团。其后，是第二代，第二代的首领，应该是帝夋，也有翻译成帝俊的，就是后羿射日时候，那十个金乌的爹，同时，这个帝夋，和后来广为人知的昊天，可能是同一个人。当然，要论证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就不说了。至于第三代，这首领，大概来看，应该是伏羲，也就是，后来说的，东皇太一，泰山神，等等。伏羲在五帝时期，不是最高的，但是五帝之后，他的神格却上去了，我还看到过一些说法，说伏羲，还是冥府阴司，第一代的泰山府君嘞。”

老教授沉吟半晌，继续说道，“等到再后来的时候，最高的，就已经不是伏羲了，而是玉皇大帝，但这个玉皇大帝，在民间信仰之中，实际上是比不上前面几位的，盘古是开天大神。帝夋，是日月之祖。伏羲演八卦，既是人皇，也是天神。而这玉皇大帝……”

王小六儿一撇嘴，“都说被猴儿打过。”

“可不是怎的。”

“哈哈哈。”

两个人相视而笑，王小六儿继续说道，“那老爷子，我再跟您请教一下，您知道，古时候，有个东西，叫烛九阴么？”

“知道啊。”

老者点了点头，“烛九阴，是先秦的神话传说之中，非常厉害的存在。”

王小六儿往前凑了凑，“多牛逼？”

“《山海经》里就有记载啊，现在都什么年月了，很容易就能查到。”

老爷子摇头晃脑地继续说道，“《山海经·大荒北经》中就记载：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烛龙。”

他略微直了直身子，“这烛九阴，我还特意研究过嘞，先秦时代，有传说，不过，不太一样。但一样的地方是，都说，这烛九阴，生于混沌时代，就是，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烛九阴，就已经存在了。这烛九阴厉害得紧，不受任何约束，唯独听命于盘古。盘古开天辟地之后，烛九阴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才是真是有争议的地方。有一种说法，说是盘古开之后，就陨落了，后来所谓的元始天尊，就是盘古的残魂所化，所以，实际上，元始天尊在道教里出现的最晚，但是地位最高，因为，元始天尊就是盘古。但实际上，盘古陨落之后，到元始天尊出现，这其中，经历了漫长的过程。”

老者顿了顿，“盘古开天辟地，可能是一个比喻，不是真实的说法，盘古应该是五帝一样，是古时候，一个大疆域的统治者，他把各个部落团结起来，为人间，制定了秩序，所以，当时的人，用开天辟地来形容他。但是盘古陨落之前，也担心自己死去以后，原本的秩序会被破坏掉，因此，盘古为自己留了一个后手，这个后手，就是盘古大神最信任的钟山之神，烛九阴。”

王小六儿一皱眉，“为何如此说呢？”

“烛九阴的说法，有两个，一个说，烛九阴存在于钟山之上，俯瞰世间，它一睁眼，就是白天，一闭眼，就是黑夜，世间一切罪恶，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烛九阴，相当于是在监视后来人的一举一动，让世间生灵，不得肆意妄为。不过，也有一种说法，说，烛九阴，不在人间，而在幽冥，这幽冥，原本是人间的镜世界，世间如何，幽冥就如何，这也符合道家认为的阴阳理论。”

老教授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像是在讲课一样，“幽冥之中，有一座神山，这神山，对应的就是人间的泰山，烛九阴矗立在钟山之上，俯瞰幽冥鬼界，睁眼天亮，闭眼天黑，在阴间不负责具体事务，却是压在众神头顶的一座大山，正因为烛九阴的存在，所以，幽冥鬼界，才能一直维持秩序。”

王小六儿一摊手，“也就是说，盘古创业之后，要退了，找了一个监工的来照看自己生意，监督后来人的一举一动。”

“可以如此理解。”

老教授点点头，继续说道，“但是，烛九阴最后，也一样，陨落了。这涉及到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

他说着，转过身来，“我曾经，在考古发现之中，看到了一种说法，这次的考古发现，找到了一个先秦时代的祭祀坑，祭祀坑里，有很多古时候的祭器，因为，那个祭祀坑是来自一个已经消亡了的古代的少数民族的，所以，里面的内容，跟我们看到的不太一样。当时在研究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们发现，这些人，非常崇拜烛九阴，用来祭祀烛九阴的时候，所用的祭品，则，多跟伏羲女娲有关，当时觉得非常奇怪，解释不通，后来，还是几经辗转，我们发现，古文献中曾经记载，也自成一说，这说法的意思，是烛九阴，原本是盘古之后，天地间的最高神，人间的五帝不能容忍它的存在，所以，设计杀了烛九阴，并因此，为五大族人招来了灭顶之灾。”

王小六儿眼珠一动，“这话怎么讲？”

“一段野史罢了。”

老教授笑了笑，“大概的意思是说，烛九阴，虽然不称帝，却一直监视人间的行动，而当时，人间的一切，以五帝为主宰，五个上古氏族是人间实际上的统治者，但是，这五个氏族，无法容忍有一个烛九阴凌驾其上，于是，他们想办法，设计扑杀烛九阴。但烛九阴神力强大，又有一种火焰护身，他们斗不过他，于是呼，这些人设计，激怒水神共工反了北帝颛顼，一场大战之后，共工惨败，撞断天柱，把天都给捅漏了。女娲出主意，当时，以炼石补天为借口，骗走了烛九阴的神火。而后，借烛九阴上门讨要的空挡，又与其余的部族联手，使计杀烛九阴于荒野。除去这一大约束之后，众人无不欢喜，欲成天地主宰。却没想到，烛九阴死去以后，原本被烛九阴镇压的恶鬼也没了约束，以至于，妖魔当道，十鬼尽出，灾祸横行间，天地为之大乱。虽然，几经周折，最后，那些妖魔邪祟被镇压了，可五大氏族，也因此死伤无数，再不复当年。所以，我们发现的这个部落认为，奉烛九阴为正神，五帝六圣，皆是奸恶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