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玄姬再与令君下棋,果然难胜。玄姬费了不少神,回到自己住的庭院歇了许久。黄昏时分,她才又去南边的庭院,好在一起用晚膳。
仲明还没回来,令君又亲自去下厨了,玄姬便去灶房找她。
府邸中有许多侍女,令君可以不用干活。不过魏朝的达官显贵、仍保留着许多古代的习惯,男子喜欢去打猎,可以让家里人经常吃上肉,毛皮还能拿去交易;妇人则会做纺织、烹饪之类的活。很多贵妇都会做,既有实用、也能得到贤惠的评价。
秦仲明倒好像从不打猎,他会种地。
不过平常是要有新鲜的食材时,令君才会偶尔亲自下厨。玄姬走进灶房一看,发现正如所料、今晚有鲜鱼吃。
玄姬也想去帮忙。令君却道:“一会便做好了,姑别动,省去洗手。”
见到令君双手都是黏汁,玄姬也听了劝、只好站在旁边看着。
玄姬没认出来是什么鱼,只见那鱼洗干净后,浑身仍然有许多透明如水的东西,即便鱼已杀过了、令君仍然不好握住。她左手按着猾溜的鱼身,右手拿着刀,鱼头却在手掌用力之下、往前缓缓挤动。令君好不容易才稳住鱼,拿刀切开。
接着令君把切好的鱼放在盆里,拿辛香料腌制搅拌,双手简直弄得是一塌糊涂。而且玄姬当然知道、生鱼有腥味,连玄姬看了也觉得洗手麻烦。
以前令君尤爱干净,必定不愿意做这些活,否则等清洗手指的时候、怕是要把皮都搓掉!但现在她好像不管那么多了。腌制好鱼肉,令君抬起手时,粘在手上的黏汁、竟拉起了一条蚕丝一样的长线。她便把手在盆边轻轻拂过,将沾上的东西擦在瓷盆边。那削葱般的手指、绵软无力的动作,玄姬立刻看向了别处。
“怎么了?”令君抬头道,清澈如潭水的目光毫无杂质。
玄姬忙道:“我在想,卿要怎么做鱼肉。”
令君随口道:“用水煮汤。”
玄姬点头回应,在这里也无事可做,遂离开了灶房。
走到庭院里,玄姬心里又寻思,晚膳之后提醒令君、在房里事先放一桶热水。昨晚前厅有晚宴,她听到丝竹音乐声就知道、秦仲明也必定喝了不少酒,她昨夜没过来,今天倒是可以在一起说说话。
没一会,秦亮回到了庭院,一个侍女去灶房来打热水、说君侯要沐浴。玄姬见到秦亮时、果然见他一头一脸官袍上都是黑灰。
“下午去过金墉城那边的作坊。”秦亮见礼后说了一声。
周围有侍女,秦亮要沐浴,玄姬自然不进屋,她言语一声,便去了阁楼厅堂。
今天的晚膳要迟一些,等到三人入席时,太阳已经下山。厅中点上了蜡烛,三人刚动筷子,秦亮听说鱼汤是令君亲手做的,立刻把嘴凑到碗边、径直喝了一口,发出清晰的水声,他故意弄出动静,喝下去后还津津有味地舐品着味道,赞道:“鲜美。”
女子自然不能做出不雅的举动,但秦亮在家里一向不在乎、令君与玄姬也习以为常了。
……秦亮今晚回到家里,对待令君十分用心。不过之前令君主动提出、许诺郭太后的事,确实帮了秦亮大忙。
“卿受委屈了。”秦亮抱着令君不禁说道,她的身体柔軟无力、任凭秦亮怎么拥抱都不动一下。
此时玄姬还没来,塌上只有夫妇二人,令君几乎是气若游丝地回应道:“妾真的没有多少委屈。什么皇后,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她本就是皇太后,现在我见到她、还得磕头行稽首礼。等到了那时,她能做皇后,却也并非夫君明媒正娶的结发妻阿。”
秦亮的手指在她的后背上轻抚着,沉默了一会。这时令君好像刚反应过来,轻声问道:“夫君这么在意,真的在谋大事了?”
秦亮脱口道:“不然怎么办?”
令君沉默片刻,小声问道:“到那时,君还会如此在意妾的感受?”
秦亮好言道:“卿与我相识时,我还是个掾属小官,如今已是大将军、大都督,何曾对卿有过二心?我想着大事,只因那个位置、比权臣要牢靠。我最想要的,还是与卿等相守渡过短暂的人生。”
令君忙轻声道:“大丈夫当以大事为重,心系天下,君不必把妾看得太要紧。”她这么说,但手臂把秦亮楼得更用力。
两人在枕边说了一阵话,有一小会间断、令君竟然就睡着了。
秦亮却还醒着,大概心里还惦记着玄姬,所以没有准备好休息。
旁边几案上的油灯还亮着,屋子里隐约有点风,朦胧的灯光忽明忽暗。秦亮仰躺着看向上方的屋顶,发现房梁斗拱之间、确实有点通风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