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罢呼出一口气,便从两个女子中间爬了起来、离开了筵席。潘淑倒稍显意外的样子,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秦亮的背影,急忙又转头与玄姬对视了一眼。
玄姬有点不解,心说潘淑难道以为、陛下愿意在这种场合做什么?
今天在这里说话的氛围就不对,起初秦亮还说起潘淑服丧、难得守礼,这会若要脱她的丧服,不是在羞辱潘淑吗?当然,兴许仲明对不同的妇人、态度是不一样的。
少倾,一个小宫女端着姜茶进来了,热气飘起,玄姬立刻闻到了煮姜的辛香味。潘淑道:“请陛下、贵妃用姜茶。”
秦亮回头随口道:“放那里罢。”
潘淑又转过头,目光有些闪烁地说道:“贵妃不必拘谨。”玄姬客气地说了一声“请”,端起了暖手的茶碗、轻轻尝了一口,不过眼神依旧留意着仲明。
秦亮已踱步到了后门口,背着手长身而立,又望了一会外面的景象。
先前他与潘淑说话之时,有一阵也这样看着外面若有所思。玄姬自然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但隐约能感受到,他心里惦记着伐吴,而且伐吴之事、能解决他心里的某种忧虑!
玄姬与令君亲近,她也曾把这些话、告诉过令君。以她对仲明的了解,当他太认真的时候,多半就是想有所作为、以图改变现状。玄姬也不想劝他,因为没什么用。
好在仲明其实是个谨慎周全的人,他一定会先考虑后果。以前一些事看似十分冒险,但那其实是别无选择的时候,譬如在扬州果断力主起兵、攻击掌握朝廷的强大司马家,当时的冒险、或许才是真正的生机!
很快仲明返回席间,喝完潘淑招待的姜茶,便告辞离开了西游园。他果然没对潘淑做什么;潘淑似乎还不太了解仲明,偶然比较亲近的距离、真的只是为了诊脉而已。
大概半个月之后,便是中秋节了。出行的阵仗很大,车驾仪仗浩浩荡荡,玄姬也在队伍中,一起前往太庙祭祀。
原先的秦家宗庙、现在成了太庙,已经从城东北府邸搬出,重新布置到了一座宽阔的建筑群内。便位于南北中轴线上的驼铃街附近,离驼铃街与青阳门内大街之间、那处十字路口也不远。
整个过程很盛大、却按部就班,没有做别的任何事。祭祀结束之后,大伙便径直回宫城了。次日秦亮才带着令君玄姬,亲自去了宜寿里王家宅邸祭祀。
这时候玄姬才明白过来,之前秦亮去见羊祜、是陪着羊徽瑜回去祭母的名义!如今中秋节后,他又陪玄姬等人回来祭祖,应该是为了公平,至少三个夫人级别的妃嫔、明面上要同等对待。不出所料,玄姬问了一下仲明,明日他还要去费家、陪淑妃祭费文伟。
一行人准备要去拜王彦云的灵位了,白夫人却忽然把玄姬拉到了走廊角落,皱眉质问道:“祭祀这么大的事,汝怎不把礼服穿回来?”
玄姬听罢心里不高兴,她没太注意、竟忽然脱口道:“本来就是外人,瞒得住别人,瞒得住逝者吗?”
白夫人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玄姬。
这时玄姬也回过神来了,自己刚才的话确实有些过分!她偶尔就会这样,明明心里真的希望、阿母过得好点,但总是不注意说些难听的话。
却不料白夫人居然勉强地笑了一下,接着忙回顾左右,低声好言道:“小声一点,我不也是为汝着想吗?好了没事,这样差不多就行。”
玄姬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有一会不知怎么回应,因为阿母以前不是这样的!刚才那样带着威胁、挖苦的言语,若是换作以前,阿母必定会暴跳如雷,可以想象的后果是疯狂掐她、仍然无法解气!
没想到此时玄姬就算气她,她还能好好说话?看来阿母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差。
玄姬当然明白缘由,虽然她今天只是穿着黑色的普通深衣,但她早已是贵妃,皇后之下、地位最尊崇的女人。阿母现在受人敬重巴结、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其实也是因为玄姬的名位。
这时玄姬竟然感到了一种有恃无恐的快意,无论自己怎么随心所欲、别人都会真心实意地理解她?虽然觉得有点邪恶,但确实很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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