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一魂一魄忽然消失之时,明溪在原地呆站了数秒,脑中一片空白,再等他倒吸一口寒气回过神来之际,一股急火攻心的血气逆流涌上喉间,让他整个人踉跄的往后栽倒,直接靠在了玄黄色的水壁上,顿时水中的恶灵蜂拥而至,张牙舞爪的想将他拽入其中,但明溪只是双目颤抖,嘴唇都因过度的惊恐而转瞬苍白,他紧紧握着手里的玉扳指试图和那个人联系,不停的喊着名字:“萧奕白!萧奕白!”
没有人回应他的呼唤,前所未有的恐惧填满了全部的思绪,就在他全身瘫软即将被身后呼啸的死灵拉入水中之时,云潇从千机宫顶端一跃而下,闪电般的扣住明溪的左侧肩膀,同时水壁中幻化出一支白骨之手精准的按住了他的右侧肩膀,两边均是拼尽全力的争抢这个石雕一般一动不动的帝王,混合着药龙的水灵蛇一样缠绕起来,她知道不能松手,掌心的火焰迸射而出,终于抓住千钧一发的机会将明溪带离水壁,警惕的往后方退去。
她不动声色的咽下一口血沫,空气中弥漫着窒息的药龙血,仿佛神志都要被影响,每退一步都需要奋力提神才能重新清醒。
水壁里依然重复着死灰复燃的恐怖画面,无论是白骨还是血肉都在不停的重生然后被无形的力量再度搅碎,越来越多疯癫的死灵蹿出水壁直接朝着千机宫呼啸着扑来,云潇只能搀扶着明溪不停后退,一直退到千机宫大殿之内后,她才深吸一口气提剑击出一道锋芒的剑气将殿门紧闭,顿时耳边的嘈杂声就轻缓了不少,她赶紧将明溪扶到莲花神座上,低道:“你没事吧?”
明溪一手按着胸膛,一手死死的捂住嘴唇,他没有受伤,涓涓不断的鲜血却从嘴角不停的涌出,从修长苍白的指缝里一滴滴的坠落在紫色的锦服上,然而他似乎毫无察觉,在倏然惊醒的一刹那仍是用力的握住了手里的玉扳指继续呼喊着那个人的名字,他在害怕,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仿佛预感到那个总是笑呵呵和他顶嘴的人会彻底消失,他在这一瞬间本能的按住了云潇的手腕,第一次用了祈求的语气哀声低语:“救他……”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云潇手里的青色剑灵上,望着那个精致的吊坠,不顾一切的嘶吼:“你也去!”
“陛下……”云潇心中迟疑,但明溪没有任何的解释,他根本顾不上自己肺腑里剧烈翻涌的淤血,甩开云潇的手大步走到大殿中心,日冕之剑的旋转速度赫然加快,让金色的光芒更显夺目耀眼,然后他坚定的转过身望着云潇,一字一顿的道,“我送你出去,请你……求你一定救救他,他被夜咒束缚着灵力,不可能是那条黑龙的对手,云潇,我做过很多欺骗伤害你的事,但请你看在他是千夜兄长的份上,一定要救他。”
云潇心内一振,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日冕之剑在汇聚着全部的力量,像一根搭在弦上的利箭,这是她第一次在明溪身上感受到如此强悍的力量,仿佛传说中那位上天界的日神东皇,整个人散发着让她无法直视的耀眼光芒,透过这束金光,她看到明溪本能的抬手一下按在了胸肋上,即使心内骤痛,他依然忍着额上冷汗的坚持继续汇聚日冕之力。
明明血脉的传承已经很淡很淡了,为何这个病恹恹的帝王身上,会有如此惊人的力量?
下一刻,她的余光瞥见那术金光迸射而出,击穿千机宫厚重的大殿石门,击入玄黄色的水壁之中,搅碎路径上漂浮的所有残渣碎骨,毁去游走摇曳的死灵,日冕之力如千军万马奔腾踏过,一条通往外界的路赫然出现在眼前,明溪摇晃了一下,需要扶住旁边的石柱才能勉强站稳,好一会后,心间的疼痛才稍稍缓和,他扫了一眼“路”,毫不犹豫的催促:“快走,它很快就会复原,你快走!”
“陛下!”云潇大惊,立即去扶他,认真说道,“陛下,我若是现在离开,你和千机宫就会有危险!”
然而明溪却固执的甩开她的手,微笑下又恢复了一贯的淡然:“我不要紧,只是你……你要担心才是,夜王身边不仅有那条黑龙,还有万年前的魔神残影吧?云潇,对不起,我知道前方不可预料,却还要你冒险……”
说完这句话,他就看到了云潇眼中晶莹的泪光隐隐,如他预料的那样将所有的话吞回腹中,嘱咐他自己小心之后立刻提剑冲出。
明溪靠在石柱上,嘴角微微扬起望着她的背影掠入满是药龙血的水壁中,拼尽全力的砍破前方已经在快速修复的水壁,那样的一往直前,那样的不顾一切,肩膀的伤在血脉压制的作用下持续恶化,半个身子血淋淋一片,可她仿佛无知无觉,不知是被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只是奋力的沿着日冕击穿的道路艰难的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