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湘不敢接话,能感觉到这一刻眼前人爆发出来的是和“开心”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情绪,并在下一秒就陷入了某种说不清的哀伤里:“我一直觉得她是属于我的,可事实上,我一天也没有真的得到过她,甚至那些和她一起生活一起成长的回忆,都是虚假的、是属于别人的。”
“她?”沉湘低低念叨,忽然感觉有些奇怪的失落,帝仲顿了片刻,看着神裂之术凝聚的身体,无声笑起平定了语气:“很久以前,我的另一个朋友也是擅作主张的跑来救我,结果被我失手重创命悬一线,为了不让他死去,我把自己变成了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
沉湘的瞳孔倏然放大,见他微笑着转过身,一字一顿严厉的警告:“所以——不要多管闲事,我不希望同样的事情第三次发生。”
他没有继续往城镇方向走,而是转身回到了刚才的密林里,放下了刚才所有的情绪起伏继续依赖手心的点苍穹之术持续观察着附近所有流岛的状态——他本人并没有去过祈圣天坑,只是在这次调查修罗鬼神的时候发现同修沉轩曾经去过一个极为特殊的流岛,根据沉轩的描述,此流岛位于六界边缘时隐时现,神力浩瀚以至于点苍穹之术无法覆盖,岛中心有一巨型天坑,周围密布着如森林一般的巨大白骨,他在高空俯视全境,发现白骨呈现出骷髅的图腾,内部阴森恐怖充满了诱惑,但外部星光闪烁又极为平和,他落地细查,发觉此地荒无人烟,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之后沉轩就离开了那里,上天界对这种无人居住的流岛本就不怎么在意,此事也就慢慢被他遗忘,直到种种迹象表明那里极有可能就是修罗鬼神的起源地,他不远万里亲自过来,试图再次进入调查真相,然而当他千里迢迢来到附近果然还是遇到了预料之中的麻烦,一连好几天他根本找不到那座流岛的蛛丝马迹,甚至还被从云潇身上突如其来的法术印记影响到意识涣散,阴差阳错的被洞天福地岛的沉湘救下,又莫名其妙的来到了现在这处静谧的树林。
帝仲暗自沉思,如果是类似终焉之境那样特殊的流岛,那或许真的需要一点机缘巧合才能进入,可若非有云潇,他们数万年都没能再回到终焉之境,他哪里有这么多时间浪费在所谓的“缘分”上?
一时心中闪过无数复杂的念头,帝仲不耐烦的甩手散去点苍穹之术,心烦意乱的扭头看着身边半晌没有出声的女子,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鬼使神差的问道:“说起来你是祭司殿出身,洞天福地岛距离修罗鬼神的诞生地‘祈圣天坑’非常的近,你可有听过相关的传说?”
沉湘一脸迷茫的沉思了许久,摇头回答:“洞天福地虽然是一座有固定航线的流岛,但在航行的途中不会和其它流岛相遇,所以和外界根本没有交流,修罗鬼神……我没有听过。”
这样的回答本在意料之中,他也没有继续追问,反倒是沉湘戳了戳他继续说道:“不过洞天福地每隔一百三十五年会迎来一次‘神照’,那是我们最熟知的传说了,你要不要听?”
帝仲懒得看她,这种时候他哪里还有闲情逸致去听其它虚无缥缈的传说,没等他开口拒绝,沉湘已经深吸一口气认真说了下去:“洞天福地的航线上没有流岛,但是大祭司却非常肯定它的航线是固定的,那是因为每隔一百三十五年,流岛就会进入一片特殊的空间,据说那里的光线很神奇,无日无夜,灵力漂浮在空气里,折射着类似星光的色泽,所以得名‘神照之日’,那是我们唯一的参照物,只要进入那一天,说明流岛又漂浮了一周,回到了原点。”
帝仲眼眸豁然雪亮,追问:“然后呢?”
见他来了兴致,沉湘也露出更加虔诚的表情,甚至双手合十对着夜幕闭目祷告了什么,接道:“在祭司殿的传说里,那片空间原本是非常浑浊危险的,后来有一条远古白龙游历至此,是它击败了空间深处的魔物,散去了浓郁的戾气,这才让周围灵力变得清澈起来,不过传说很模糊,既没有说清楚那到底是什么魔物,也不知道白龙又去了哪里,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洞天福地每隔一百三十五年会进入那里,那一天岛上所有的法阵、法器都会失效,就连特意派出去外出的祭司殿弟子也无法和本岛进行任何的法术沟通,真的会变得与世隔绝!”
“龙?”帝仲陡然心惊,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古尘,一些被他忽视的细节点点浮上心头——除去奚辉赠与的几根修罗骨,剩下大多数的修罗骨都是长老院利用龙橼以禁术召唤,因为那孩子曾被古尘打伤蛟尾,致使身上沾染了真龙之息,难道真的有关系,修罗鬼神……曾经和白龙一战?
“龙,你可有印象?”他低声追问,古尘似在沉思,过于遥远的记忆让刀中龙神也陷入迷惘,一时没有回应。
“龙?对呀,据说是一条通体雪色的白龙,能绽放出皓月一般的光泽呢!”沉湘还以为帝仲是在和她说话,满眼憧憬,“可惜谁也没有去过空间深处,不过肯定没有魔物的,因为祭司殿的记载里说过,那片星光很温柔。”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帝仲不置可否的打破了沉湘的幻想,“那是修罗鬼神的起源地,六界的边缘。”
沉湘眨眨眼睛,小声说道:“可是修罗鬼神已经被龙神打跑了。”
帝仲略一思忖,忽然起身一把扣住她的肩膀,不等她反应过来,光化之术悄然掠过天空,再定睛她已经身处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前,帝仲丢下她大步上前,古尘的刀尖划破平静的湖面,一条隐秘的弃乡道悄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