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位于望舒城的东侧,因其水色呈现赤红色而得名,沿河是黄琮部的守卫,更远一点的地方则有奇怪的水雾缭绕,能听见深处传来低低的嘶吼,让人不由毛骨悚然。
夜幕已经开始慢慢褪去,当地平线稀疏的日光照耀在水面折射出反光之时,一双双隐于暗处的妖瞳也忽隐忽现的闪烁着瘆人的光晕,萧千夜悄无声息地从璇玑山一路抹黑来到赤水,沿途到处都是别云间的守卫,反而是在靠近光晕之后防卫看起来才松懈了不少,他认真观察了一周,感觉风中的气味混合着某种让他热血沸腾的特殊香气,应该是用于刺激妖兽致其亢奋的手段,想来是因为妖兽本身太过危险,在药物的影响下极容易失控暴走,这才不得不将守卫撤退到相对安全的位置以免误伤吧?
这倒是方便了他更好的靠近不被察觉,毕竟大多数妖兽对普通人而言是一种近乎碾压的存在,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也很难与之正面对抗,当年夜王为了牵制飞垣的军队无暇分心雪原的决战,曾经驱使座下的妖兽大肆入侵,导致军阁损兵折将元气大伤,他们的战士还是拿着拥有日冕之力的特殊武器才勉强能以数量取胜,如果是现在的太曦列岛,只怕真的会被踏平一切,让这座古老的流岛彻底毁灭吧?
沉思之际他已经来到了光晕的边缘,萧千夜谨慎地抬手轻轻拂过,还记得赤璋在山市巨鳌上训练机械驾驶员的时候也是用的特殊的空间结界,这才把那只比巨鳌还要庞大的凰鸟完美藏了好多年不被镜阁察觉,眼下他手指的触感和当初的结界如出一辙,多半也有很多层,通往不同的地方,他略一思忖,或许是身体里流淌着来自穷奇的血液,有一种本能让他鬼使神差地走向了某个方向,果然无形的结界倏然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裂缝,他抓住机会纵身掠入,不等看清楚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浓厚的血腥味铺面而来,伴随着腐肉发烂发臭的作呕气味,甚至让他脑子微微一空,有片刻的失神。
再等萧千夜定睛观察,这是一片水泽地,厮杀过后战败的妖兽尸骨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断裂的白骨上残留着尚未完全被吞噬的血肉,整个水泽地看起来宛如一滩红色稀泥,再远一点的地方仍有亢奋的妖兽在药物的作用下扭打在一起,那并不是一对一的战斗,周围还虎视眈眈围着一群伺机而动的捕猎者,而被困在中间的妖兽早已经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不住龇牙发出警告的低吼想要以此击退越来越靠近的其他妖兽,然而这样的威胁也已经在时间的推移下渐渐不起作用,很快左方一只大鸟挥动翅膀再次发动攻击,锋利的羽翼宛如夺命的利刃贴着它的脖子切出深深的伤口,血如泉涌喷溅而出。
血腥味会激起妖兽的本能,让原本就失去理智的妖兽更加疯狂,萧千夜本是冷眼旁观着这场厮杀,忽然目光微微一沉似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黑金色的犄角?那对小小的犄角隐藏在厚实的毛发里尚未完成长成,是战斗的时候被撕扯下来一大块皮毛之后才露了出来,忽然有些好奇那家伙的真实面目,萧千夜不由将目光看向了同样伤痕累累的后背,果然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有一对小小的、尚未舒展的骨翼。
这竟然是一只幼年的穷奇!因为血脉珍贵被一群比它修行高深的妖兽围困中间,然而即便如此它也没有屈服,顽强地支撑着重伤的身体不肯退缩一步。
萧千夜心中一动,虽然他有着相同的血脉,实际上他从未亲眼见过这种传说中的四凶兽之一,不知是出于什么样奇妙的心情,他忽然提剑冲出,风雪红梅的剑气将躲避不及的妖兽们一剑砍成两段重重砸入水泽地,溅起的泥泞混合着污血直接灌了那只小穷奇一脸,正当龇牙咧嘴的小穷奇本能地甩头之际,一只手精准地按住它的脑袋,萧千夜定定看了它一眼,仿佛一个瞬间梦回遥远的过去,然后像抓着一只奶狗一般轻轻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被一剑击退的妖兽们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但是风雪红梅的幻象已经遮住了这些虎视眈眈的视线,他避开那些还在缠斗中的妖兽,直到确认周围已经安全才将肩膀上受伤的小穷奇放了下来,显然对方对他这个莫名闯进来的人类并不领情,立刻大跳退开几步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姿态瞪着他,萧千夜被它的动作逗笑,干脆直接坐下来休息了起来,自来熟地说道:“伤得那么重就别装模作样的吓唬我了,我能从那群大家伙嘴里救下你,难道还怕你龇牙咧嘴?”
小穷奇还是一动不动,双方大眼瞪小眼互望着彼此,好一会萧千夜才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嘀咕:“一般来说修行高深的凶兽是可以通人语的,虽然大多数时候不会主动和人类交流,至少应该是能听懂我说话吧?不过你这么小,连犄角和骨翼都未完全舒展,修行肯定还没有超过三百年吧?麻烦了,你能听懂我说话不?要是听得懂就眨眨眼睛,然后别一直龇牙了,累不累。”
小穷奇真的歪了一下头还眨了眨眼睛,又在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因为尴尬而发出低吼声为自己解围,萧千夜“扑哧”笑出了声,摆手叹道:“别担心,我们算同族吧。”
他在说话的同时控制着手臂露出凶兽姿态,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额头笑道:“不过犄角和骨翼已经全部脱落了,你要是实在不肯相信我也没办法。”
小穷奇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嗅了嗅,它的目光从震惊到欣喜,最后竟然露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眼神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萧千夜尴尬地抱着这个忽然间态度大变、就差没哇哇大哭的小东西,仿佛有点明白当年帝仲为何会鬼使神差的将那只天生残疾的穷奇一直带在身边,他嫌弃的按着对方的脑袋骂道:“你是狗吗?刚才不是还挺凶的?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又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