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潇一个人踏过神殿的废墟,发觉原本纯白的神力已经被染成了火色,火种上的天狱烙印消失之后,过去全部的记忆都一点点清晰起来,那片荒凉的原野上曾经诞生过一个全新的生命,懵懂的感情隔着倥偬的时光,撩拨着心弦泛起层层波澜,偷偷尾随时候的任性,等待审判时候的惶恐,还有听闻判决一刻的震惊,甚至锒铛入狱之时的懊悔,都像一幅悠长的画卷缓缓在眼前铺展开来。
一时间无数思绪纷沓而至,但她仍是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走,直到极昼殿的殿门出现在视野里,一种似曾相识让时空也在这一瞬错乱地交织在一起——曾几何时,从天狱大牢里仓皇逃走的天火迷茫地回到凝渊之野,在走投无路之际,一扇金色的境界之门无声开启,那是活下去唯一的希望,她颤巍巍地靠近,无限留念地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诞生的土地,死亡的恐惧终于战胜了全部的怀念,她毅然而然地纵身跃入,从此脱离神界,进入另一段坎坷的人生。
她坠落在荧惑岛,那是一个和她一样有着赤色光芒的特殊流岛,这段路程漫长而艰苦,也让火种最深处的核心精魄受损出现明灭不定将熄未熄的状态,来不及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有更多的了解,她目光凶狠地盯上了面前一颗凤凰留下的、尚未孵化而出的鸟蛋,求生的渴望让她毫不犹豫地扑了过去,贪婪地抢夺幼子据为己有,从那以后,她终于脱胎换骨有了全新的身份——一种形似凤凰,燃烧着不死不灭炽热火焰的所谓神鸟。
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更为艰难的融合,她不得不封闭五感一点点习惯凤凰的躯体,强大的火种灼烧着身体的每一寸血肉,让每一根羽翼都绽放出璀璨的光华,但即使已经是人界最为罕见的灵瑞凤凰也无法承担如此远超极限的炽热,好在漫长的时间消磨了火种的力量,当第一只凤凰的幼子被消耗殆尽,她依赖自身逆天的生命力自然孕育出了第二只神鸟“溯”,溯展翅翱翔,离开在烈火下被焚毁的荧惑岛,朝着千里迢迢的浮世屿飞去。
人界的壮阔山河呈现在她的眼底,虽然只有微乎其微、若有若无的灵力,那些青山绿水,花鸟鱼虫,还有欣欣向荣的城市和谈笑风生的人类却比荒无的凝渊之野更让她怦然心动。
她并没有意识到从这一刻开始,某些遥远的记忆正在不知不觉地模糊,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搅动起迷雾,让她再也看不清彼岸真实的自己,时光在这样半知半解的岁月里悄然流逝,火种孕育着新的凤凰宿主,既有各自不同的人生,又传承着那段隐秘的过往。
现在,极昼的殿门闪烁着辉煌的金光,门的外面,是无法预料的未来。
那一年,她因为恐惧而选择了逃避,如今,她必须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在意的所有人。
上天界中层黄昏之海,恶战已经让星辰开始陨落,当各有保留相互试探了许久的两人终于撕下了和平的假面之后,煌焰和破军皆是心中震惊的互看着对方。
现在的破军是一张和冥王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嘴角勾起的笑意远比冥王更加张狂,低声赞扬:“真强啊,我是不是该庆幸一万五千年前帝仲姗姗来迟搅乱了你的心情,否则已经杀红眼的冥王不会忽然收手给了我喘息之际,哈哈,哈哈哈!原来他才是那个意外救了我一命的人啊!”
“你也很让我惊讶啊。”煌焰的赞叹则显得更为纯粹朴实,一如这么多年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每一个敌人,“一万五千年前我虽然随口就叫出了你的名字,但当时我以为只是遇到一只实力强大的魔物,毕竟能把一百多座流岛从四面八方拉到一起融合成完整的大陆,还能左右逢源拉拢各种势力打得头破血流的家伙,自上天界诞生以来也只出现了你一个,帝仲的迟到确实让我分了心,但我并没有对你下手留情,能从那种情况下绝境逢生,是你自己的本事。”
“呵呵……”破军的眼底阴枭顿现,“那一年的你们分别有赤麟和古尘在手,我虽不清楚那一刀一剑到底是什么来头,但它们身上确实残留着和天帝极为相似的气息,不过你们本就是天帝力量的传承者,所以我也不奇怪你们手上的武器会有着他的气息,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古尘是天帝指点过的小白龙残骸,而赤麟……赤麟则是天火抢夺凤凰躯体之后,不死鸟留下的残骸,难怪那么厉害,能在对我真实身份全然无知的前提下,险些击毁我的精魄。”
“哦?”煌焰的嘴角微微一扬,拖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回忆了好一会,然后才摇头叹了口气,“可惜我是一点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重创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