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距离穿梭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于寒雪坐在天台边缘,仔仔细细地注视着自己的手指,还时不时借着路灯的光影玩玩手指舞游戏。
“你已经盯着你的手看了好几分钟了……”隗辛吐槽。
“我的手指好不容易失而复得嘛。”于寒雪眨了一下眼睛,“多看看怎么了!骨骼和血肉生长出来的时候真的是太折磨人了,这不得多看两眼新手指长什么样。”
新生的手指肤色和于寒雪手掌的肤色有点不太一样,手指的肤色明显白了一些。
“好吧……”隗辛转移视线,望向远处在灰色的天空下显得阴暗的建筑,烟草厂依然伫立在那里。她说,“人应该都撤走了,附近已经没有信号活动了。”
“动作还挺迅速的,距离那位玩家发帖才不到半小时吧?这也算侧面反映了‘黑蛇’在论坛的号召力。”于寒雪说,“这里不是被封锁起来了吗?负责封锁这里的人呢,他们怎么办?”
“也撤走了,封锁这儿的人员中有玩家,他们也能收到消息。”隗辛说,“普通人的装备再精良,受过的训练再优秀,也难以对抗一个拥有s级超凡能力的剥夺者。他们对上奥格斯基本上是没有胜算的,还是不要白白牺牲了。”
“那就好。”于寒雪说,“这样一来,旧工业区就被清理出来了。”
在不到半个小时前,隗辛在论坛中发布了警示贴,警示帖中写剥夺者777号本人已经来到了桐林市,剥夺者777号疑似具备s级超凡能力,他的目的可能是猎杀玩家,也可能是要插手桐林市的暗界降临。隗辛在贴中劝说所有玩家进行适当的退避,最好只在外围活动,避免单人行动,避免让自己暴露在空旷地带。
帖子一经发布,在旧工业区内围活动的玩家就开始了行动,他们按照隗辛的建议退开了一段距离。
隗辛还专门通过数据操控联络了李莞然,以无光成员“镜子”的名义给她单独发了一遍警示信息。
现在所有的人都收到了消息,该做到的,隗辛都做到了。
夏季的白天比较长,半个小时前天是微亮的,八点钟,天才完全暗了下来。
隗辛又在天台上等了一会儿,终于等来了她想见的人。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出现在隗辛视线尽头,他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就来到了隗辛和于寒雪待的天台楼下。
唐冠原地一跳,轻轻松松地跳了三米高,攀上了一楼的窗户檐,他的动作比猿猴还要灵活,几秒钟的功夫就攀上了顶楼,来到了隗辛面前。
于寒雪警惕地打量着唐冠,唐冠也看了眼于寒雪,犹豫了一下,对隗辛和她分别点了点头。
“这是‘黄昏’,黄昏,这位是白鸽。”隗辛简单进行了介绍。
代号为“黄昏”的于寒雪这才说:“你好,白鸽。”
取黄昏为代号,是因为于寒雪说黄昏是逢魔时刻,逢魔时刻多少能和时间扯上点关系,所以她就简单粗暴地把代号取名为黄昏了。
唐冠直入正题:“论坛上那个帖子我看了,你找我是想谈点什么?”
唐冠也加入了黑蛇的个人板块,从他进入游戏以来就一直在潜水观察动态,很少发言。剥夺者777号突然现身桐林市,这让他十分不安,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剥夺者777号要么是冲着233号来的,要么是冲着烟草厂来的。
隗辛对于寒雪使了个眼色,于寒雪立马从天台边缘站起身,转身下楼离开了这里,避开了他们的谈话。
“剥夺者777号似乎想要对烟草厂的暗界做些什么。”隗辛与唐冠对视,“你脑子里的那位能提供点线索吗?”
唐冠在原地站了两秒,皱起了眉,似乎是在和脑子里的人面鬼交流。
“能让我和你脑子里的那位聊两句吗?”隗辛提出要求,“你能控制着寄宿者的行为吗?”
“在我们的世界是可以的。”唐冠说完这一句话闭上了眼睛。
等他眼睛睁开,他的眼神与之前截然不同了,黑沉沉的眼眸透着一股子诡异的邪恶。
人面鬼用唐冠身体嘿嘿一笑,“人类,你是想问我什么?”
“工厂里面有什么?”隗辛问,“或者说,暗界降临,到底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什么?”
“唐冠也问过好几次同样的问题,你猜我有没有告诉他答案?”人面鬼笑着说,“如果我告诉了他答案……他应该会直接告诉你吧?他没说,那就是他也不知道喽!你问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隗辛眉头紧皱,盯着那张属于唐冠的脸,眼中带着寒意。
“你再怎么看着我也没用啦,你想威胁我吗?你可以威胁到我,你把唐冠杀了就行了。”人面鬼说,“但我觉得你不会这样做,是不是?”
“我还以为你和唐冠达成了休战协议,会稍微配合点。”她说。
“可是我和他休战是为了逃出机械黎明那个鬼地方呀,我只是承诺不会干扰他的身体。”人面鬼说,“我没有做出多余的许诺,不是吗?”
隗辛思索两秒,“对于暗界降临,你的确知道点什么……”
“对,我知道点什么,但也只是那么一点罢了。”人面鬼说,“给你一个建议,人类。”
隗辛说:“什么建议?”
“与其在这里探听消息,不如切实地走进去,亲眼看看暗界之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人面鬼别有深意地说,“去看看暗界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去看看藏在里面的是什么东西。毕竟按照你们的话来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隗辛表情一凝。
她也起过这个心思,她真的很好奇那里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可是进入那里,等待她的也许会是死亡。
“你是不是在想,进入那里你可能会死?”人面鬼说。
它眼珠一转,接着说:“那你想一想,剥夺者777号他就不怕死吗?如果进入暗界会死掉,那他为什么要去那里呢?一定是那里有什么好处,一定是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去冒险,进去那里不一定会死掉啊。”
隗辛眉毛动了动,在这一瞬间……她真的被人面鬼说动了。
就算去了,死了,她会有死亡轮回,这项能力是她生存的保障……
可紧接着她克制住了心动。死亡轮回的代价必然是惨重的,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每次进行轮回的时候,不断接近她的黑影就是一个极度不祥的预兆。
而且从拥有这个能力开始,尽管隗辛时常自我审视、自我反思,但是在数次死亡轮回的影响下,她的心态仍然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她渐渐对死亡失去了敬畏。
这不是个好的现象,恐惧让人谨慎,恐惧让人慎重。
隗辛能活到现在,所依靠的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死亡轮回,而是她的谨慎。
人面鬼这时又对她劝道:“诚然进去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冒险,但是世上的事哪有不冒险的呢?不冒险怎么会有回报呢?你一直龟缩在原地,怎么可能获知真相?”
隗辛沉默下来,开始了衡量。
每次死去,轮回中的黑影都在接近她,隗辛猜测,再死亡轮回那么一两次,黑影就会彻底抓住她。
隗辛可以把自己的一条命放在天平上进行权衡,权衡探知暗界降临的真相到底值不值得她耗费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