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救助中心,治疗区。
早上第一批病人进来的时候,杨医生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这批人太沉默,太安静了。
比昨天还要安静。
自从集体置换以来,所有被治疗者的不配合程度一直都是越来越高。
每天送过来的人,就没有不挣扎的。
个别人甚至在过程中出现了自残状况,拿头拼命的撞栏杆,或者拿手指甲拼命的抠自己的皮肤。
很多病人的腰间和大腿上,都能看到被自己抠破的皮肤破口。
这些体表有伤的人在治疗结束后会被包扎,但没有用,第二天等不及伤口愈合,第二波置换过来的人可能就会继续这样的过程。
新置换主义者对这些所有的治疗行为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义所谓的治疗,只不过是专门针对置换者进行的,赤裸裸的勒索,甚至绑架。
在病人面前,杨医生是一个恶魔,是一个魔鬼。
似乎永远都是没有表情,甚至笑眯眯的。
但是私下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其实他很怕死。
陈晨之前问过他,他自己也回答过,说他自从干了这一行,家里连陌生人的快递都不敢收,平时没事也绝对不会出门。
据说他老婆孩子都被藏在乡下,自己平时在救助站也是从不出门,就是吃东西,也只吃食堂的公共饭菜。
越是怕死的人,对危险的直觉才越灵敏,越准确。
杨医生现在就有了这样的直觉。
他皱着眉头,随即抽去了两个人的口罩,果然,看到了口罩下的血迹。
是自己用牙齿咬自己嘴唇形成的牙印,因为用力过度,其中一个的血已经渗透出口罩了。
陆续去打开更多的口罩,他就发现了更多这种嘴唇受伤的人。
这种行为是从集体置换之后就开始了,很多置换者为了提醒后来者这里的残酷,会故意把自己的身体弄出伤口,提醒对方要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反抗。
救助站不可能安排人把所有人的吃喝拉撒都管了,治疗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大部分人还是需要他们配合去吃饭,去清洁,甚至去吃药,最后去睡觉。
以前被治疗后,所有人都是乖乖的,没有了反抗意志。
因为该受的罪都受了,大部分人想的是晚上休息一下,晚上睡觉赶紧走人。
任何反抗都是风险,都是没有必要的。
但那是传统的人的观点,在传统的人眼里,生活中坏的部分只要熬过去,剩下的就是正常的和好的部分。
大部分人还在相信存在一种普遍存在的,所谓平凡的,甚至大部分人都在过的某种状态的生活。
他们都相信置换只是这种生活中的意外,就像突如其来的一种疾病,或者类似彩票大奖那样的幸运,又或者是家里拆迁……
最早的置换者在靠置换发了一点财之后,永远跟当初的陈晨一样,想的是以后回归普遍人的生活模式,想的是远离危险,依靠积累的财富平平淡淡,又滋滋润润的过完,或者说,打发完自己这一生。
但对于新崛起的这一批置换主义者来说,这样的价值观是过时的,或者说,正在崩塌的。
很多置换主义者都相信一个道理,今天你正在过的生活,如果不去改变,大概率就是你以后也会去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