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思索中醒过神来,费景庭便瞧见张乐瑶在面前摆了矮几,上面摆放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茶具。
起身将桌面上的藤条暖壶抄起,热水冲入茶壶,顿时清香四溢。
张乐瑶说道:“半个时辰前烧的滚水,想来此时温度刚好。”
素手摆弄茶具,洗茶冲泡,行云流水,好似自有韵律在其中。一盏清茶推在费景庭面前,张乐瑶道:“费先生,请。”
盛情难却,费景庭抄起茶盏品了品,顿觉回味绵长,这味道却从没喝过。
“这是什么茶?”
张乐瑶说道:“自己摘的山野茶,我又放了些香片。”
“好茶。”一饮而尽,费景庭又问道:“张姑娘,听说令弟手中可是有一张紫符保命护身……这紫符又是什么符?”
张乐瑶便道:“先代天师所传,日常以法力温养,传到今日,这符便在日光下泛紫,所以就是紫符。”
黄符之外,的确有其他颜色的符,天师府所传,便是前代得道高人传下的灵符。后辈子弟日常以法力温养,黄符渐渐变化,泛蓝的就是蓝符,泛紫的就是紫符,除此之外还有红符、金符。
大体上颜色越深,这符咒的威力就越大。但也不绝对,有的紫符所封术法初始便比不上蓝符,那用将起来便是增强几分也很可能比不过蓝符。
而上清派的符箓又有另外的划分方式,茅山以符纸材料颜色划分,分为黄、蓝、紫、银、金五色,金色符咒威力最大,对施法者道行的要求也越高,同时消耗的法力也就越大。
银色次之,紫、蓝又次,黄色符咒最低。
张乐瑶的三叔与上清派交往密切,据张乐瑶的三叔所说,茅山自明中叶,能画出紫符者便少之又少;待到了清际,便是能画出蓝符的也没几个了;而到了如今,上清祖庭三宫五观,百年间能画出蓝符者只有一人。余者碌碌,只能画出黄符。
茅山、龙虎山的符咒之术还能用,而净明派的符咒却没法儿用了。
费景庭若有所思,得道成仙,飞升而去,这飞升去了哪里?天界?何为天界?
目光透过玻璃窗看向蔚蓝的天空,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所谓的天,定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
大法力者便是飞升之后,也可以以自身为桥梁,协助后辈弟子沟通天地;稍有不济者,天地甫一变化,便失了化作桥梁的本事。
费景庭愈发好奇飞升之后的道门前辈都去了哪里,可惜道藏里只记载了前辈们飞升的事迹,从无一例飞升之后又入人间的记载。
某一刻,费景庭甚至有些恐惧。这所谓的飞升,不会是让自身化作天地法则的一部分了吧?
先行得道的法力高深者,抢了最为基础的法则,于是至今仍然能照料子侄后辈;飞升晚了的,只能捡一些边角料,化作不那么重要的法则,天地变化,这些法则便随之消散。
不能想了,再想下去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便在此时,张乐瑶操弄起了横笛。笛声悠扬,似轻声低诉,渐渐让费景庭心中的焦躁平息了下来。
一曲奏罢,费景庭眉头舒展,赞道:“好听,这是什么曲子?”
张乐瑶淡然笑了下,说道:“本是琴曲,被我改成了横笛吹奏,差了些许意思。至于曲名……下次再告诉你。”
张乐瑶性子娴静、淡雅,这一笑却好似冬日里的寒梅绽放,有一瞬让费景庭略略失神。
回过神来,费景庭紧忙看了下时间,起身道:“多谢张姑娘解惑,我也该走了,咱们下次再聊。”
张乐瑶随意的挥了下手:“费先生慢走,我就不送了。”
“留步。”
费景庭离开医务室,心中微微古怪。张乐瑶一改当日咄咄逼人之态,相处起来反倒异常舒服。不过这第一印象不佳,想要扭转过来却是千难万难,刻下费景庭心中只觉得张乐瑶此时的表现更像是在伪装。
严先生恩义在前,费景庭不好现在就离开北辰大学,而张乐瑶又入了北辰。如此,只需谨守本心,将其当做一个聊得来的同事便好。
心中计议妥当,刚要上楼,迎面就瞧见杨羽慌慌张张的跑了下来。
“咦?你这是躲什么呢?”
“费老师!”杨羽回头瞥了一眼,随即道:“严先生来了。”
费景庭纳闷了,严先生来就来呗,这有什么好慌张的?
“不说了,我先走了,费老师回见。”
杨羽一溜烟的跑了。
费景庭拾阶而上,刚上到二层就碰到了严先生。
“景庭,正要找你呢。”
“严先生好。”
严先生将费景庭拉到一旁,低声说道:“周日下午有个沙龙,景庭可否与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