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位手持刹那朝他追来的女子,第五貉伸出指尖触碰朴刀碎片在侧脸划破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更是激起他眼底暴虐,当着青鸟的面,徐徐朝林中退去。
诱敌深入?
青鸟一眼就看穿对方打算,却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追入山林。
眼看距离江边越来越远,第五貉回头确认一眼青鸟位置,嘴角刚刚勾起一丝冷笑,却听到一声饱嗝从前方传来,声音不大,但在此刻听来却如惊雷在耳边响起。
脚步一顿,第五貉抬眸望向林间,只见一个须发花白,邋遢落魄的老头儿坐在树枝上,提着个酒壶朝他看来。
两人视线相对,第五貉心底稍微松了口气。
没缺胳膊,不是李淳罡。
那老头突然反应过来,挤出一个灿烂如老菊的笑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笑了笑,“哎呀,不好意思暴露了。”
徐凤年身边高手云集,第五貉脑海闪过魏叔阳和剑九黄两个名字,终于明白为什么江边只出现了一个持枪女子,原来这一切都是这位北椋世子提前设好的剧,这片山林埋伏的是剑九黄,其他地方埋伏的应该就是魏叔阳了吧?
视线扫了眼迅速逼近的青鸟,第五貉面沉如水,即便面临前后夹击之势,仍没有丝毫惧意。
一个修为不过二品的废物,一条只能诈死活命的断脊之犬,想死就成全你们。
“瞧你这身装扮,像是从北莽而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为何参与今日之事?”
老黄低头将酒壶系在腰上,说话间,第五貉大步前奔朝他冲来,每一步如闷雷撼动大地,
相距五步时,身形侧向拧转,抽刀狠狠劈下,爆裂的空气发出一声巨响。
第五貉想要一力降十会,老黄并不打算和他硬拼,脚下用力,整个人撤身向旁边滑出十步,手掌拍向旁边树干,枯黄的落叶洋洋洒洒的飘落,却又凝滞在老黄身前。
到这时,青鸟堪堪赶到,只见一道由枯叶聚拢出的长剑晃过身前,朝第五貉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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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山林巨响,惊起飞鸟无数。
江畔对峙的几人同时注意到了林间传来的动静,赵楷视线余光扫过身后,心底不由一沉,靠近韩貂寺小声道:“大师父,第五貉好像和人动起手了。”
早在周寂弹出无形剑气的时候,韩貂寺就已经从青鸟的离开猜到第五貉的位置,按理说他一个指玄巅峰的高手,对付区区二品境界的侍女应该没那么麻烦才对,如今闹出这般动静,看来徐凤年早就防备,在林间已经安排了高手埋伏。
“我知道。”韩貂寺压低声音,当机立断道:“刺杀行动败露,徐凤年此行有备而来,后面那艘是我们的船,待会儿动起手来不用等我,你先上船,直奔蜀地。”
“大师父...”
赵楷也意识到的事情的严重性。
通过刚刚徐凤年和大师父的对质他听出当年伏杀北椋王妃的凶手之一就是韩貂寺,听到大师父让他先走,赵楷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却被韩貂寺不容置否的眼神镇住,只得抿紧嘴唇点了点头。
然而,正当韩貂寺准备动手之际,远处的江面驶来一艘陌生渡船。
乌船挂着白帆,赵楷魂牵梦萦的女子一袭肃穆黑衣,腰系白带,头绑白巾,站在船头驶向渡口。
“你也来了!”赵楷看到徐渭熊眼前一亮,但在看到她充满杀意与恨意的眼神时,嘴角下意识浮起的微笑顿时有些僵住了。
“待会儿往那边渡河。”韩貂寺眉头微皱,示意赵楷从另一边逃走。
可当他们往周寂那边走动几步,却又看到另一艘小船堵住去路,徐龙象身披白色披风,头系孝带,天真童稚的脸上写满了往日所没有的愤恨与杀意。
“徐龙象...”
韩貂寺心底一沉,顿时明白徐凤年为什么拖延这么久都不动手。
原来是想等到徐家姐弟到齐再动手。
“徐家四姐弟到了三个,就差那个被人带走的徐脂虎没来了。”赵楷眼角肌肉抽搐,感到穷途末路的他,惊怒交加道。
话音落下,一声鹤鸣响彻云霄。
在场众人齐齐朝头顶看去,苍穹之上,一抹红霞鲜艳如火,飘荡在体型巨大的仙鹤背上,被一位朴素道袍的年轻道士牵着柔夷走了下来。
红色的外衫下面是一身白色孝服,徐脂虎看了洪洗象一眼,松开手掌走到徐凤年身旁,看着徐凤年泛红的眼里波动起来的泪光,徐脂虎目露柔光,轻轻帮他擦了下眼角的泪痕,轻抚着他的头顶道:“别担心,姐已经没事了。”
他们老徐家的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对于大姐的说辞,徐凤年半点不信,转头看向周寂,徐凤年第一次露出了祈求的目光。
直到看见周寂面露微笑的轻轻点头,这才彻彻底底的放下心来。
说话间,徐渭熊和黄蛮儿先后靠岸,姐弟四人数年第一次团聚,看到大姐无恙,哪怕最不善表达感情的徐渭熊也不禁有些触动,神色复杂道:“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知道你身子情况,我...我们都担心坏了。”
徐脂虎宛如母亲一般,温柔的向他们简单解释自己的情况,只是隐瞒了大半事情,只说洪洗象治好了她的病根,这些天带她去各地疗养,已经彻底恢复了。
当初伏杀母亲的凶手就在面前。
徐脂虎肃然的神情不复往日柔弱,站在四人之间,沉声道:“虽然不会武,但为娘报仇的场面,岂能错过。”
四姐弟已然到齐。
韩貂寺双手藏于袖中,阴冷的目光闪动,看着姐弟几人叙旧,并没有动手打断的想法。
周寂知道他是在等山林那边的战斗结束,不以为意的走到洪洗象身前,看了眼面前犹如普通人一般的年轻道人,叹息道:“徐脂虎当时的情况我也看了,心力交瘁本源透支,倘若再拖个一年半载寿元就将彻底燃尽,你用毕生修为换她一世,值得吗?”
洪洗象微微一笑,低头看向周寂手里捧着的花盆,视线上移落在他的心口,微笑道:“值不值得,在你心底不是已经得出答案了吗?”
藤蔓随风轻摆,周寂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藤蔓嫩芽,低声道了句“谢谢”。
一缕藤丝从嫩芽延伸出来,依偎在他的指间,轻轻缠绕。
“该说谢谢的其实是我。”洪洗象望着不远处的红衣女子,庆幸道:“倘若真要拖到她寿元燃尽,怕是我倾尽所有都未必能保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