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来这两人憋了一肚子的话,一时半会还说不完,多给他们点时间,你也过来坐吧....”
周寂扫了眼桌上还没来及收拾的茶碗和冰盏,朝廊前经过的伙计招了招手,吩咐他再端两盏冰沙过来,将其中一盏推到宋引章面前道,“晌午天气炎热,吃些冰沙消消暑吧。”
宋引章微微一愣,弱弱的应了一声,却又没有动勺,周寂还以为她看到冰沙,想起之前闹出的那场乌龙,诚恳道:“梨园那天我会错意,自作主张引来不必要的误会,孟浪之处,还请引章姑娘见谅。”
“公子也是为了我好,关心则乱,引章怎敢怪罪。”
与男子聊及癸事话题,终究有些害羞。
宋引章脸颊泛起一抹微红,连忙放下碗勺,娇羞着低下头,小声说道。
周寂也差不多有些不妥,连忙转移话题,问起半遮面的现况。
兴许是受到了张好好和池衙内的影响,宋引章虽然不是那种乱嚼舌根的多话之人,但还是忍不住轻叹一声,向周寂诉起苦来。
自从葛招娣加入半遮面以来,宋引章隐隐感觉自己和盼儿姐、三娘之间开始有种莫名的疏远,就好像自己在慢慢被葛招娣取代,被三人排挤出去。
很多秘密不再与她分享,很多事情都是避开她,三个人商量。
有时吃饭,宋引章就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圈外人,明明坐在同一张餐桌上,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看着她们有说有笑,聊着一些只有她们三人才熟悉的话题。
周寂回头看向桌边的香炉,头发丝不是没用上吗?
只是随便聊几句,你怎么还越说越沉重了...
她们姐妹之间的事情,周寂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葛招娣的话,周寂有过两面之缘,这小姑娘可不简单...常年混迹市井当中,察言观色,心眼儿极多,当初选择留在半遮面而不是跟来同福戏班学艺,就是看在半遮面只有三个外地娘子经营,容易混进姐妹圈子的缘故。
毕竟跟着宋引章来同福茶楼,即便宋引章再怎么照顾她,她最多也就能当上戏班的乐师;而留在半遮面,混进赵盼儿的姐妹圈,那她即便名义上是跑堂打杂,实际却是和宋引章平起平坐的关系。
任何团体,固有的圈子往往维系原本的人际关系,一个外人很难融入,除非.....动摇原本稳固的结构,搅乱圈子里的人际关系,这样才有机会跻身上位,组成新的圈子。
周寂从不避讳用最阴暗的想法去揣测一个人。
倘若他是葛招娣,肯定讨好对自己颇具善意的孙三娘,正巧孙三娘与他同样出身贫苦,与赵盼儿、宋引章有着本质上的身份差异,然后再趁着宋引章不在的时候,时不时挑拨她们几人之间的关系。
不必说的太过直接,哪怕隐晦一点,日积月累也能激起两人对宋引章的不满情绪。
经过一番推演。
周寂托着下巴微微颔首,缓缓收回思绪,轻声道:“看来,十有八九就是这姑娘在背后搅风搅雨了。”
提醒宋引章留意一下葛招娣这个人,平时多关心关心赵盼儿和孙三娘,不要老想着让人主动哄自己。
面对周寂善意的提醒,宋引章还算听进去了一些。
不过,隔壁传来的对话更加吸引她的注意,放下已经化成一盏蜜水的冰沙,起身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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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隔壁。
张好好坐在池衙内腿上,揽着他的肩膀,隐隐琢磨出哪里不对。
引章妹子死缠着她要在今天出门,茶楼的周老板又恰巧请池衙内来听新戏,双方又刚好坐在隔壁....实在太过巧合。
池衙内一拍脑门,恍然道:“我知道了,那个宋引章就是故意的,她弄这些是想我们合好,然后让我取消禁止京城冰铺卖给半遮面冰块的命令。”
门外传来宋引章的声音,“确如衙内所言...不过引章本意还是不想看到二位因为一时气话而断绝往来....”
张好好有些害羞的慌乱起身,理了理裙摆和妆容,没好气的瞪向门外。
只见宋引章目光诚恳,一脸愧疚的看向自己,本就没有泛起的火气这下彻底消弭。
寿宴那晚吵架,宋引章有来安慰过她,其中关切绝非作伪,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答应陪引章出门散心。
“师父,你怎么也掺和进来了?”池衙内有些委屈的瘪嘴道。
“衙内勿怪,是我央求周公子帮我的。”宋引章连忙解释道。
“我又没怪他,你着什么急呀~”池衙内下意识的回怼道。
这句话顿时将宋引章闹了个大红脸。
“池蟠~”张好好白了池衙内一眼,朝门外的宋引章和周寂笑道,“这人骄纵惯了,最是嘴硬,不管怎么说,这次多谢你们......引章放心,池蟠已经答应解除禁令,不会再刁难赵娘子了。”
池衙内在旁嘀咕道:“这就要看她自己了,她不得罪我,我才懒得找她麻烦。”
宋引章没听清池衙内的嘀咕,朝两人连声道谢,张好好和池衙内对视一眼,回头笑道:“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引章妹子,让你费心了.....”
“其实我没做什么的~要谢也应该谢周公子....”宋引章有些不好意思的撩了一下耳畔滑落的发丝,微微抬眸瞄了眼身旁的周寂。
周寂闻言笑道:“你呀,就别谦让了,办法是你想出来的,我只是帮你请来池衙内.....”
“房间是你安排的呀~”
“别忘了,你也是茶楼老板~”
“.....”“.....”
看到周寂和宋引章你一言我一语的‘谦让’,张好好和池衙内在旁面面相觑,张好好忍不住笑道,“明明是件好事,你们怎么弄的跟闯了大祸,相互推脱一样?”
“就是,就是,说到底还是因为好好对我余情未了,和你们没啥关系。”池衙内哼了一声,撇头道。
“明明是你对我情根深种,我才答应跟你合好的。”
“是你...”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