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拂走进偏厅,两人同时抬头来望,乍一看轮廓果然分外地相像,不用再猜也知道晋王再过二十年的大致模样了。姬无拂是不大喜欢温太主的,不为别的,就是单纯地看不惯温太主对杨氏的过于放纵。
骄奢淫逸放在公主身上算不上大罪过,毕竟公主的收入摆在那里,她花得起。至于男人,更不该成为女人经历中的污点和罪过,温太主便是爱上十个、百个,也不会有人对她苛责。但是,在权力争斗时还放不下心中那点女男私情,便是万分的愚蠢了。
不过嘛,这些事情都过去了。大周宗室剩下的人不多,皇帝愿意给温太主两分颜面,姬无拂便也和颜悦色地与她说话:“温太主也在啊,不必起身了,都是亲人,何必多礼。”
侍从搬上绳床放在晋王不远处,晋王示意姪儿坐下:“坐吧,你的来意我知晓,只管照你的意思去办。”
温太主年老辈分高,受了前朝御史的落挂很是不满,借机跑到晋王宅中来给遭了瘟的御史上了将近半日的眼药也没能回转女儿的心意。此刻秦王进门,温太主尚且有些自知之明,知道秦王不可能因为自己让步,干脆也不说了。
姬无拂好心来一趟,反而没得个好脸色,她也懒得继续做好人样,直白道:“既然晋王叔母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慧凡为某寺院住持,名下记实的良田千亩,隐而不报、或是私下买卖尚未变更籍册的数目还未查清,温太主若是有心,便帮我一把,好让慧凡死个明白。若是无意,便不要怪我清缴慧凡身边人,寺院中人凡是年满七岁者,一概细查论罪,绝不姑息。”
“寺院是免课户,这是写进律法的大事,你处置慧凡,寺院何辜?”温太主柳眉倒竖,忍不住质问。
一朝天子一朝妾臣,当今皇帝登基后,虽然没有大肆减免温太主的食实封,但比起太上皇,温太主与皇帝更远一层,不能像旧日那样理直气壮地花用,只能添些旁门左道的进益。但是温太主于前朝的影响力远不如诸王,妾臣、贡生也不会舍近求远去拜温太主的门。温太主便听了幕僚的进言,出资建了些寺院,学世家豪族建起庄园,搞些买田地、藏匿户口的事。
慧凡只是温太主名下一人而已,失了慧凡温太主有无数人去替,可姬无拂话语中“彻查到底”的意味,却是要动她的财路。这事温太主决不能忍受的。
姬无拂呵呵笑:“律法是人定下的,自然有更改的时候。如今朝中形势如何,官吏又在为何事奔忙,温太主是一分也不关切,偏偏在意这寺院的一亩三分地。受百姓供奉,却行盗贼事,手下除了如慧凡这等恶人却不惩治、甚至放任,你是老糊涂了吗?看在你我同宗同祖的份儿上,我不与你一介七十老人多做计较,只盼你早回家去,搂着美人醉生梦死,也好过出门糟践百姓。”
姬无拂一口气说完,心头畅快许多,也不管温太主难看的脸色,起身向晋王告辞。临行之际,不忘回头提醒:“御史闻风奏事是本职,若有人为一己之私,构陷御史,我是不会坐之不理的。还请温太主三思而后行。”
晋王哑然一笑:“这孩子,就是说话太直。阿娘不要放在心上,四娘说话从来不过心,不会记仇的。”温太主到底是晋王的生母,且生下晋王的时辰恰到好处,杨氏夷三族的当日,既没有让她成杨家人,又不是罪臣之后,刚刚好被抱做皇帝之女。往好处看,便会觉得有这样一个不大靠谱的母亲不算坏处,至少她们的命都很好。
而温太主方才表露在外的怒火霎时间熄的一干二净,有意无意地开始与晋王说起近日内外的改革传言:“我七十好几的人了,自然不会和十七岁的孩子计较。倒是你们,一旦改去租庸调与均田就再也不能回头了,这两样本就是艰难维持至今的,是太祖、太宗的遗泽,轻易动不得。”
这事任谁也能说道一二,晋王这些日子耳边听的起茧子,再好的耐心也磨没了:“很多事情都是自古未有而后来生出的,就连我——人都是这样。阿娘,你不生我,就不会知道我远比你当初所想要的走得更远。杨氏有野心,不说他眼高手低的手段,便是退一万步来说,他成事了,你至多不过是一个皇后。自古以来有几个皇后手中权柄能大过当下的我?太上皇是第一个当皇帝的女人,她并不逊色任何男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