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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一捧巨大湿润的沙。脚下黄沙绵延而去。

但她的身高同时也缩小了,在巍峨高耸的沙屋面前仰头看着,就像一个小孩子。

黎应晨狠狠一铲子下去,还铲不掉半个沙堡。道路只开辟了一点点。杯水车薪的一点点。

她一个人,绝对搬不动这些沙子。

但她不是一个人。

“吊树影!”

黎应晨毫不犹豫。

白光一闪,吊树影在她的面前负手而立。畸形微笑的脸低头凝视着她,空洞的眼眶里,一片深不见底的黑。与此同时,黎应晨腰间一直指示着回家方向的绳子也连向了他。

这意味着黎应晨彻底没有了退路。

要么收服瓶女,要么死。

铃铃——

村长婆婆给的菱铃镯轻响。

针女和吊树影的动作异常迅速,绳结与针线密密铺开,沙堡在他们的面前一触即碎。

这镯子说是村长婆婆的,其实是村里的共有财产。当年昆仑宫的仙人出山,伪装成凡人旅者,徒步到黑凤村,发现满目绵延的金黄麦田。村民们在其中耕作,辛劳而快活,见了外来人,纷纷友善招呼,给他倒一碗茶水喝。

仙人被长势喜人的麦田和淳朴的村人们打动,现出原形,留下了这只镯子,约定秋收之后来收取多余粮食。

从此,这只镯子就成了黑凤村的宝物。它来源于秋收和村人们对幸福生活的努力,最后又交到了黎应晨手里,用来保护秋收与村人们的生活。

这是一个完整的圆。

身后传来了鞋底摩擦的声音。柳阿公蹒跚而来,看着眼前繁星坠落的景象。

瓶女调动所有怨力对抗黎应晨,他挣脱了幻境的虚假记忆。

瓶女看着老人,呼吸一滞。

柳阿公很快明白了怎么回事。但他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瑟瑟发抖。苍老的面容上有悲苦,却不是为自己,而是看着瓶女的。

他说:“囡囡,回家吧。”

柳阿公拎着铲子,狠狠地铲倒了一处沙堡。

汹涌的风暴渐弱了一些。瓶女被针女裹挟着,血红的眼睛在水光中微微怔愣。

显然,柳阿公视作掌上明珠的,不只是那幻境的妹妹,还有这个姐姐。

那些其乐融融的膝上玩乐,一口不舍得吃省来给小孩的糕点,蒲扇一样粗糙温暖的大手,瓶女都是感受过的。

如若瓶女没有半点触动,她也不可能让这幻境维持这么久。

瓶女喃喃:“你……你不怪我吗?我杀了你,我还骗了你,我不是你真正的孙女。”

柳阿公一铲子扬起一片沙,说:“怪你有什么用!人要过日子的,鬼也要过。”

“哪怕是假的,也看着你长大这么多年了。我家囡囡的心性,小老儿还不清楚么?囡囡,你不是个恶鬼。”

你不是个恶鬼。

黎应晨想。

她看见柳阿公抱着

?

小女孩,那发自内心的幸福与自豪,心里便清楚了。

邪祟初回人世,被憎恨与怨愤蒙蔽双眼,极度痛苦,无差别的残害一切生灵。瓶女泄愤一样地将柳阿公的尸体戳的孔孔洞洞,一如当年的棉花娃娃。这是本能,不可对抗。

但是,在幻境的深处,瓶女还是留着这么一个小院——院子里有慈祥温柔的爷爷,有快乐天真的妹妹,有满天漂亮的繁星和秋叶,有她曾经那么向往,求而不得的一切东西。

没有人生来就愤世嫉俗,想要毁灭一切。

只要有活路,大家都想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