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识货,比起两碗白米饭,这碗红糖水才是最珍贵的。
怀里,染了风寒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妹妹,仿佛嗅到了红糖的气息,张开嘴巴,小口小口喝着,仿佛吸吮母乳的婴儿般,满足而贪婪,想要更多。
“一次性不要喂太多,这样会伤了她的胃,分三次喝最好。”余华提醒道。
“是。”
少年听闻,认真点头,待喂了妹妹小半碗红糖水,便把瓷碗小心放到蒸屉里,而后把妹妹抱在怀里,不受地面寒冷侵蚀,接着端起白米饭吃了起来。
这碗几乎冰冷的白米饭,少年吃的很香,因为这是他自逃荒以来第一次见到可以被称之为饭的食物,往日吃食,皆是草根树皮之物,最好的一顿是兄妹二人路遇一家农户猪圈,从食槽里偷来的米糠煮野菜。
很快吃完,放好碗筷,没动第二碗米饭,那是给妹妹的,少年感受到腹中饥饿感消失,眼角流下了泪水,朝着余华说道:“谢谢老爷赏饭。”
“不用,你们是哪里人,我没有听说北平周边闹饥荒。”余华轻轻摇头,询问道。
“回老爷,我兄妹是从四川江油来的,去年家乡大旱,一个夏天没有下过一场雨,田地庄稼全枯死了,到了秋天,乡里到处都是饿死的人,家中九口人,爷爷、奶奶、我妈和老汉儿全死了,大哥和二哥当了兵,不知道去了哪儿,三哥来了北平,剩下我和妹妹四处逃荒,最后不得已来了北平。”
少年如实回答,边说,泪流不止,言语之中满是悲痛,话到最后,小心放下妹妹,再度朝着余华跪地,不停地磕头:“老爷,您能收下我们吗?只要给口吃的,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四川江油。
熟悉的腔调传来,余华闻言一愣,脑袋有些发蒙,未曾想眼前兄妹居然是老乡,看着不断磕头的少年,心中仿佛有根弦被触动,陷入沉默。
过了两秒,余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少岁?”
“回老爷,我叫徐锐,今年15,在祠堂私塾读了两年,先生给我取了一个名,我妹叫徐二丫,今年13,还没有大名。”少年徐锐心中大喜,哪里还不知道这个问题的意义,如实说道。
“东西收拾好,进来吧。”
注视着对方眼中满是希冀的光彩,余华叹了一口气,他不是无情之人,能救一个是一个,把匕首收了起来,吩咐道。
这个操蛋的年代,余华实在不忍拒绝眼前这对来自家乡的逃难兄妹,只得心软收留。
若是拒绝对方,余华清楚,在正月间的北平,这对兄妹要不了多久就会命丧街头。
所谓首善之地,善意针对的人。
但难民是人吗?
在这个年代,难民的身份地位比家畜高不了多少,介乎畜生与人之间。
不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