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不过数秒藏锋就捏出了一手粘稠的冷汗,不同于第一次在遥海之上那个如梦似幻的残影,这次真实的躯体透露着让人压力倍增的威慑力,哪怕只是一动不动的站着仿佛都能凝固周围的空气,他一边暗暗拉住沅筠不让她继续靠近,一边堆起尴尬的笑再次打圆场,云潇也立刻按住古尘,小声说道:“他们只是普通人,你把千夜带过来扔给人家也没有征求同意,别动手……”
帝仲本就没打算动手,既然云潇开了口,索性借坡下驴将古尘重新收回了间隙之内,沅筠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跟在帝仲身边,没有当年初见时的意气风发,而是变得小心翼翼,宛如惊弓之鸟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这一瞬间,仿佛有一根无形的针刺痛了心扉,沅筠下意识的又往前踏出一步,喃喃问道:“云姑娘,你真的要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人……他是不是威胁你?”
云潇摆摆手并不想解释太多,就在沅筠不依不饶一定要抓着她问清缘由的同时,一声低沉的轻喊从房间内传出,顿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呈现出了不同的神态,皆是不约而同的扭头望了一眼——黑暗的房间里突兀的闪烁出一道明亮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而在视线恢复之前,一个模糊的身影从里面利箭般迸射而出,从昏迷中苏醒的人明明步履蹒跚,却在这一秒钟精准矫健的一把将云潇拉了回来!
“你……”帝仲震惊的看着萧千夜,他正在大口喘息,努力控制着平衡才没有直接一头栽倒,脸色苍白如死,连嘴唇都是灰黑黑一片发乌,唯有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双瞳绽放着耀眼的光芒,目不转睛死死盯着他,宛如看着深恶痛绝的敌人,短暂的沉默之后,帝仲默不作声地吐出一口气,甚至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我以为你至少要三个月才能醒,半年左右才能下床活动,彻底恢复怎么说也得一年多,呵呵,让我意外。”
萧千夜没有回答,又或许是根本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想再提一把力护住云潇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都在爆发着剧痛,他像一个散架的木偶,连意识也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勉强集中。
帝仲冷哼着上前,眼眸映出的却是云潇又惊又喜又担忧的神态,忽然间有些奇怪的五味杂陈,他微微颔首,许久才道:“我虽然封住了你的意识,但我知道你一直在尝试苏醒,应该是被她身上特殊的火焰温热影响,就像一把钥匙终于打开了枷锁,我应该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可她哭着求我,偷袭紫苏威胁我,甚至以自杀逼我妥协,我不得不退步。”
云潇的心“咯噔”一下,自然清楚这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立刻低下头避开了那束锋芒雪亮的目光,她根本不敢抬头相望,仿佛一眼之间就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后果,只是沉默着站在萧千夜的身后,不知在想写什么。
悄然对峙的两人凝望着彼此,眼神都开始有了微微的改变,帝仲的手按上了刀柄,古尘铮然散去神力的屏障,吞吐出凌厉的金光:“你的剑灵在对战机械凰鸟的时候就已经彻底损坏,骨剑也被我击碎,如今身上的两处穴脉被封无法运转,就算醒了又有什么用?你想赤手空拳的在我眼皮子底下抢走她吗?现实一点,你该清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如乖乖听话好好在这里养伤。”
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萧千夜默默闭上眼睛,感觉全身的灵力如断流的泉水无法融会贯通,帝仲没有给他迟疑的机会,他默不做声地呼唤着体内的力量,一瞬间就将神力全部集中在左手,古尘金光暴涨的刹那剑,无数刀气凛冽的朝两人席卷而来,萧千夜抓住云潇本能的闪躲,但僵硬的身体根本躲不开如此凌厉的攻势,只是片刻之间就已经遍体鳞伤。
“千夜……”云潇被他护在身后,竟然神奇的避开了每一道锋芒,她搀扶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倒下去的人,心如刀绞的低道,“别、别这样……”
萧千夜冷静的平复呼吸,帝仲冷眼看着他——一个赤手空拳的男人,在绝对的劣势下,不知被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始终不曾放开紧握的那只手,始终不曾离开他一步。
忽然间被一种奇怪的情绪隐隐刺痛了心扉,帝仲有片刻的失神,仿佛是抓住了千钧一发的机会,萧千夜赫然回头望向云潇,艰难的吐出一句话:“神祭道……快走!”
云潇愣住的同时,帝仲已然恢复了清醒,大概是听见了那三个字,他的嘴角浮出一丝冷酷的笑意,再一刀砍落的角度就是为了将两人逼开,然而萧千夜一步也没有退缩,任凭古尘的刀锋落到自己的手臂上,就在皮肤刺痛的刹那间,一束艳丽的红光突兀的闪过众人的眼底,顿时后院里莫名飘起了鹅毛大雪,红梅一点一滴从天空飘落,然后“噗嗤”一声化成火焰,影响着五感,仿佛误入了什么奇妙的世界。
帝仲微微凝眸,手臂上传来久违的痛感,是一抹火焰灼烧了皮肤,留下一片小小的伤痕,正是这样的温热反而让他的心里涌出说不出的寒意和失落——她执剑站在月下,风雪遮住了眼睛,她的衣袂在夜风里无声舞动,火焰从手指一直灼烧到剑尖,是她手里的长剑挑开了古尘,也挑开了他的心,痛到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