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宫之后,解朝秀一个人走在死寂的大街上,远方的重光楼亮着昏暗的灯光,前段时间还一直和赤部守卫争吵不休的工匠们也如病猫一般无精打采地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偌大一个辉煌的高楼弥漫着让人压抑的沉闷气氛,每个人的脸上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惨白色的死灰,那些此起彼伏轻微的呼吸格外刺耳,让精神近乎崩溃的韩公连续吞了十几粒药丸才勉强止住胸肺的窒息。
在他对面,已经登基称帝的别云间大宗主不顾身份亲自来到重光楼,显然最近一系列突发的事件让他倍感焦灼,终于撕下那张伪善的面具直言不讳地找到了韩公,大宗主的眼眸是一种纯青色,对视之间会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感觉油然而生,他起身平静地给韩公倒了一杯茶,看着对方哆哆嗦嗦地接过去,还是一如既往用指环内的银针试了一下毒才稍稍抿了一口,大宗主毫无温度地笑起,开口:“韩公,你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现在你我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你收了我的定金还想独善其身跑路?呵呵,痴人做梦。”
“是你失约在先!”韩公还是想为这件事辩解几句,但大宗主哪里是那种和他好声好气讲道理的人,他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韩公,做生意要讲信用的,难道我找你谈价格之前还得把风险一并告知吗?那是你们天工坊自己的事情,是你们为了这笔天价的酬金爽快地接了我的单子,现在担心招惹上天界想毁约走人?我告诉你,你们谁也别想离开太曦列岛。”
“你疯了!”韩公摔了茶杯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是你招惹的上天界,不要拉上我们垫背!我说了定金全部还给你,已经画好的图纸、设计稿也全部送你,甚至城墙和皇宫里改装完毕的武器也不收一分一毫,你拿走!你全部拿走!你有钱有势,手下六部精英众多,不要为难我们一群手无寸铁的工匠!”
“呵……”大宗主不急不慢地笑着,用茶盖拂过茶沫,淡淡接话,“韩公,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天工坊偷偷干了什么鬼事,燕徊师徒是你设计送到文舜的巨鳌上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窃取人家神工坊的机械武器图纸,你的那架飞艇也是根据机械凰鸟的雏形改造,那架凰鸟是在飞垣被击落的,飞垣是什么地方、有什么人你不会不清楚吧?别这么快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招惹上天界的人可远远不止我一个。”
韩公一听这话,原本还理直气壮的神态立马萎靡了几分,咬牙很久才固执地推脱:“我只是让燕师傅偷图纸罢了,并没有让他改装机械凰鸟,更没有让他驾驶那东西去撞帝都城!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和我没什么关系。”
“这话和我说没有用,你去和萧千夜说,去和上天界说。”大宗主冷嘲热讽地看着他,果不其然看见对方脸上青一片白一片分外难堪,他轻咳一声,主动示好,“韩公,实话告诉你,黄琮被杀之前曾经来找过我,说是虹光门有一种窃取大脑思想的神秘禁术,所以我表面上答应放你们离开太曦列岛,暗中让赤璋炸毁你的飞艇耽误行程,虽然黄琮意外被杀,但我已经安排人去虹光门找了,想必要不了多久就会有结果,到时候无论你愿意不愿意,我都要得到铃铛的催动方法,所以你还是识趣一点主动和我合作,兴许我会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放过你。”
“你、你!”韩公又气又吓,嘴唇一瞬间发乌颤抖,像提醒更像警告,“赤水旁的那个铃铛已经被人夺走了,眼下只剩霞烟山和淬华谷两个,就算同时催动威力也会大大衰减,你现在要那种方法会不会太晚了?”
大宗主的眼里只有狠决的杀意,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工匠,用一种机械般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回答:“霞烟山绵延数百里,不仅是青云门的所在地,山下还有一条绵延南北的大河,几十座大小不一的城市,如果那个铃铛被催动,至少会有五百万人一瞬间被地震吞没,威力不比赤水的铃铛差,你现在把催动的方法告诉我,兴许我们还能利用这五百万人的生命逼敌人退步,否则——我死了也要拉上你垫背。”
这句话明明是威胁,但说得振振有词理直气壮,让韩公半晌哑言不知如何接话,大宗主倒是淡定地继续抿着茶:“韩公,在我喝完这杯茶之前,我希望能听到满意的答案,我是看在咱俩多年交情的份上才主动和你说这些事的,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现在已经是走投无路只能孤注一掷赌一把,至于你,呵呵……非要挨鞭子吃苦的话我也能满足你。”
韩公精瘦的身体抖得宛如风中败柳,看着对方一口一口喝着茶水,自己的心也仿佛正在被一只血口盆牙的巨兽一口一口吞入腹中,终于,在大宗主喝完最后一口茶慢慢放下杯子的刹那间,他不得不泄气地给出回应,低头转动手上那个指环,目光复杂的开口:“那三个铃铛是我们代代相传最为重要的宝物,早在天工坊建立之前的几百年,当时仅有的灵器司就已经在找寻和它相关的法器,这东西沾染的是上天界帝仲的神力,而且是被他亲手封印其中,威力远远胜过其他那些偶然沾上力量的法器,灵器司跨越千山万水,从遥远零碎的传说里寻迹找了很久很久才得到了它们,而催动的方法……”